川普回白宫，美联储为何更难了？

文 | 《财经》特约撰稿人 金焱 发自华盛顿　编辑 | 苏琦   

特朗普重新入主白宫的胜利对美联储来说，要更谨慎行事，要确保美国经济能实现软着陆

美国经济在被唱衰的一年中接近走到年底，实际上美国经济无论是GDP、消费和商业投资的数据都蓬勃发展。通胀趋于缓和、失业率在历史低点、股市仍处于牛市，对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美联储）来说，他们终于可以松一口气，因为实现就业和通胀目标的双重使命似乎唾手可得，直到这时，美国总统大选落幕，特朗普再次当选为美国总统。

（随着政治和军事紧张局势加剧，通货膨胀在疫情之后尤其难以预测。摄/金焱）

美联储例行的议息会议因美国大选投票而推迟一日举行。11月7日，在结束为期两天的货币政策会议后，美联储宣布将联邦基金利率目标区间下调25个基点到4.50%至4.75%之间，符合市场普遍预期。美联储缩表节奏保持不变，继续减持美国国债、机构债券和机构抵押贷款支持证券。美债和MBS月度赎回上限分别为250亿美元和350亿美元。此前，美联储已在9月首次降息50个基点。

据CME“美联储观察”，美联储到12月维持当前利率不变的概率为29%，累计降息25个基点的概率为71%。到明年1月维持当前利率不变的概率为16.6%，累计降息25个基点的概率为53%，累计降息50个基点的概率为30.4%。由于鲍威尔在新闻发布会中姿态相对偏鸽，在降息落地后，10年期美债收益率从4.43%回落4.32%；三大股指总体回升。美股三大指数涨跌不一，纳指、标普续创收盘历史新高，截至11月7日当天收盘，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比前一交易日下跌0.59点，收于43729.34点，跌幅接近于零；标准普尔500种股票指数上涨44.06点，收于5973.10点，涨幅为0.74%；纳斯达克综合指数上涨285.99点，收于19269.46点，涨幅为1.51%。美元指数小幅回落。

会议声明的措辞变化不大，细究起来有两点变化：一是新增了“就业市场环境总体弱化”的表述，此前表述为“新增就业放缓”。今年早些时候，美国劳动力市场状况总体有所缓解，失业率有所上升但仍保持在低位。美联储对就业继续降温的理解没有改变，只是更注重于趋势，同时弱化了10月飓风等因素对就业市场的一次性影响。二是删除通胀进一步向目标水平靠近中的“进一步”三个字；删除9月声明中提到的“委员会对通胀回到2%目标更有信心”表述。

声明延续了此前对通胀和就业风险大致平衡的表述。鲍威尔强调美联储对通胀态度没有改变，9月降息就已经代表承认通胀在持续回落，所以不需要在声明中重复表述。鲍威尔表示，放慢降息步伐“是我们刚刚开始考虑的事情”，“随着我们接近或非常接近中性利率水平，放慢我们放松货币政策的步伐可能是合适的”。在大选结果出炉前，最近的数据就表明再次降息将是一个需要谨慎权衡的决定，因为通胀看起来可能会在年底略高于官员们的预期，而失业率最近有所下降。

自美联储9月降息以来，长期债券收益率大幅攀升，意味着房贷或车贷成本升高。收益率上升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经济数据好转，导致投资者减少了对经济衰退的担忧，而经济衰退可能引发更大规模的降息。但有分析认为，债券市场的抛售也可能反映出一些投资者对特朗普第二任期内赤字或通胀上升的忧虑。

市场已产生不同寻常的结果：美联储降息后，借贷成本反而增加。据房地美(Freddie Mac)数据，自今年9月中旬以来，30年期抵押贷款平均利率已从6.1%跃升至本周的6.8%。花旗(Citi)数据显示，在类似的时间段内，利率期货市场的投资者已稳步降低了对美联储未来一年左右降息幅度的预期。他们现在预计，到2026年，美联储将把利率降至3.6%左右，低于9月份估计的2.8%的低点。

多位华尔街分析师对《财经》表示，美联储对劳动力市场的担忧似乎没有加深。美联储货币政策正常化的周期还在继续演进，节奏并非始终如一，但相信2025年仍将延续。

不过此次议息会议的时间点引发了人们解读美联储的更多兴趣。此次声明几乎没有就未来的降息发出明确的信号，也没有以任何方式对本周的美国大选发表评论。虽然美联储独立于政治之外，避免谈及党派是题中应有之义，美联储主席鲍威尔在会后的新闻发布会上也表示，美国大选短期内不会对美联储的决策产生影响。他还重申，自己无意在2026年5月四年任期届满前离开美联储。

抛除鲍威尔是否能保住工作，但特朗普本周重新入主白宫的胜利对美联储来说，他们要更谨慎行事，要确保美国经济能实现软着陆。

特朗普已承诺通过降低税收、放松监管，以及最重要的对从中国进口的商品征收60%的关税和对从其他地方进口的商品征收10%至20%的关税，来实现他所主张的制造业复兴，人们担心特朗普的这些政策会削弱经济增长并推高物价。

（如果共和党控制国会和白宫，他们很可能会试图废除拜登政府的一些法案和政策，改变美国的经济前景。摄/金焱）

虽然鲍威尔表示，现在断言下一届政府的政策将如何重塑经济前景为时过早。“我们不猜测，不推测，不假设”会实施什么政策，鲍威尔说。但从政治格局来看，预计共和党将在国会两院占据多数席位，并为税收、支出、移民和贸易方面的广泛改革铺平道路。这种前景的转变也引发了华尔街的疑问，即美联储是否会改变早些时候的预期——在未来一两年内稳步降息。

在试图防止过去两年半的大幅加息不必要地拖累经济增长之际，美联储暗示对未来继续降息的速度存在更多不确定性。美联储官员们正试图将利率恢复到一个更加“正常”或“中性”的水平，既不刺激也不抑制经济增长。但他们不知道什么样的利率才算是正常利率。鲍威尔表示，官员们“试图平衡两方面的风险，一方面是行动过快、可能损害我们在通胀方面取得的进展，另一方面是行动过慢、导致劳动力市场过度疲软。我们正试图走一条中间道路”。

多数经济学家相信，大选结果增加了美联储12月放弃降息的可能性。选举结果推动股市创下新高，也加大了经济更快增长、通胀上升和劳动力市场改善的可能性。从风险管理的角度看，这些都可能成为美联储在下一次会议上不降息的有力理由。